新编抗日题材现代戏

枣乡女儿

编剧：杨平

第七场 信 念

〔霜秋。
〔枣树岭上。轻云薄雾，霜叶凋落，柿树透红。
〔幕启：张大娘家、宣传部驻地。晓月如钩，廖星闪烁。 江真夜不能寐，心情沉重。
江 真 （唱） 霜晨月残如钩天生寒意，
江真我夜难眠不能入睡。 明凤姐陷魔掌已有月余， 是吉凶到现在仍无消息。 她为我入虎口身陷囹圄， 她为我魔窟里定受大罪， 这叫我又悔又恨怪怨自己， 这叫我牵肠挂肚将她惦记。 她帮我从来是热情积极， 她待我似姐妹手足情意。 她教我工作大胆心要细， 她让我对敌斗争多学习。明凤姐立场坚定又积极， 全枣乡妇女工作数第一。 这样的女同志谁不赞许？ 这样的好姐妹谁都敬佩？ 如今她生死未卜无信息。 怎不叫江真我深感内疚心着急！ 那一天我不该不明敌情集上去， 更不该把剧社人员来召集， 我不该只顾自己安与危， 我不该装聋作哑私逃离。 事至此自责愧疚也无济， 营救大姐万分急。 周队长进城探消息， 但愿得明凤姐化险为夷早早回。
〔晨曦中，商人打扮的苏进生小心翼翼地来到院内，见 江真在树下郁闷徘徊。
苏进生  （悄声地）贞！贞！
江 真 （听见呼声，一怔）进生！是你？！……
苏进生 是我！
江 真  （警惕地）就你自己？！
苏进生 没有他人！
江 真 你咋出来的？敌人不是盘查很严吗？

苏进生 （从身上摸出一证件）咱有这个！
江 真 良民证？！
苏进生 日本人给发的，通过关系花点钱就能搞得到。
江 真 这么说，你在城里混得不错？
苏进生 还算行吧！多亏了周老秧和他那个徒弟，从中照顾。 哎！听说周老秧前些日子回到了岭口镇，你见到过没 有？
江 真 见到了。他说你挺好的。怎么？你不知道他回来？
苏进生 我是后来听说的。
江 真 （心存疑虑地）回来就好！你要及时向组织汇报这段 时间在敌占区的情况。
苏进生 汇报情况？！
江 真  是啊！并且还要接受组织审查呢！因为你是“剧社” 的成员，再说还有你的工作安排问题。
苏进生 不瞒你说，这些都不需要！
江 真 为啥？
苏进生 你听我说嘛！
（唱） 那一夜城隍庙里被敌抓，
我和老周算命大。 麻团副在城里神通广大， 他让我裁缝店里去打杂。 老板娘喜穿绸缎爱绣花，

哪知我描金绘彩是行家。 她让我足不出户来作画， 还说我心灵手巧惹人夸。 她还说自己妙龄守着寡， 要让我答应入赘到她家。
江 真 那你找上好事了呗！
苏进生 我不是没答应嘛！
江 真  没答应？！说实话你是被敌人利用上了？还是当了汉 奸？！
苏进生  没有啊！绝对没有！周老秧是知道的！不信你可以去 问他！
江 真 我会问清楚的！
苏进生 贞！（欲言又止）……
江 真 有话你说！
苏进生 你！……你我一块走吧！
江 真 （吃惊地）走？！往哪走？！
苏进生 回江南去。
江 真 回江南？！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吗！
苏进生  贞！请你不要再拒绝我！你要知道这个地方是多么的 危险！算我求你了行不行？（乞求之态）
江 真 进生！你咋会是这样啊？！
（唱） 知道你身在城里非情愿，你未回时时叫人常惦念。 那知你裁缝店里把身安， 绘画绣花倒清闲。 遭敌困自我保护情可愿， 你就该身在曹营心在汉。 既然是鸟出囚笼飞回山， 为何要半途革命回江南？
苏进生  谁人不知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哪！才是我们青年人 向往的钟灵毓秀地，温柔富贵乡啊！
江 真  你说得不错！诗人笔下还说“江南多佳丽，金陵帝王家” 呢！自从日寇占领上海，血染南京，国破山河碎，人 为亡国奴，暗无天日，血雨腥风，哪！还是你说的“人 间天堂”吗？！
苏进生 你听吗！
（唱） 江南虽然遭沦陷，
青山绿水本未变。 稻香鱼肥景如画， 良民百姓人也安然。 太行山天灾人祸荒凉贫穷伴饥饿， 晋察冀风刀霜剑血腥死亡在眼前。 北国南疆神州地， 江南华北两重天，难道你只顾抗日不怕死？ 难道你革命不知苦与甜？ 在这里能有啥前途？ 我劝你早下决心回江南。
你要明白中日两国谁胜谁负？中华民族何存何亡？不 是你我能管了的事情。国将不再成国，江山只剩半壁， 单凭华北一隅，太行山里这些兵不兵、民不民的绿林 侠客还能打败武装到牙齿的东洋人？！
江 真 住口！你！是在为谁说话？！简直是一派亡国论调！
苏进生 我耳闻目睹！
江 真 你一叶障目！你！你……太令人失望了！
（唱） 自从你我会过面，
都说你是好青年。 没想你时日不长心生变， 这样的思想太危险。 进生啊 ——
你可见大上海极尽繁华成废墟， 你可见南京城六朝古都鲜血染； 你可见常州街巷变瓦砾， 你可见鱼米之乡阴霾天。 谁曾见羊落虎口能逃命？ 谁曾见倾巢之下有完卵？

谁又见与虎谋皮虎情愿？
谁又见屈辱之下无仇冤？
进生啊——
你不见新四军驰骋江南把敌歼，
你不见八路军太行山上斩凶顽，
你不见热血男慷慨赴死战沙场，
你不见好女子不慕红妆上前线。
我看你低眼顺目无光亮，
我看你有血有肉骨头软，
我看你甘愿去当亡国奴，
我看你情愿做个无志男。
七尺之躯无硬骨，

苏进生
（唱） 男子汉竟如此可悲又可怜！ 你说可怜就可怜，
 用不着说话把脸翻。
 你有情有义咱就走，

江 真
（唱） 不走别把我埋怨！ 你要走来自己走，
 用不得找来将我缠！
 走后记我一句话：

苏进生
（唱） 宁死你不许当汉奸！ 东洋人杀人不眨眼，不杀头由谁愿意当汉奸？ 是人哪个不怕死？ 遇上你也会毛骨悚然心胆寒。
苏进生 （浑身颤抖）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江 真 看你这副模样！是什么事情把你吓成这样？
苏进生 贞！生命只有一次！难道你？！……
江 真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唱） 抗日来在太行山，
早将生死抛一边。 哪怕荒野淌热血， 何惧骨枯尸不还。 只要民族得解放， 我江真视死如生无悔无怨！
苏进生 （气不可耐地）天真！幼稚！不可理喻！这样就会毁 了你！毁了你的青春！毁了我们的爱情！走！跟我 走！（说着去扯拽江真）
江 真 （猛地推开）你要干什么？！
苏进生 你走不走？！
江 真 不走！
苏进生 （怒形于色）偏执！任性！疯子！——（无奈瘫坐）。
江 真 （走近苏进生，极力压抑而心平气和地）进生！你不用生气！现在我已经不是中学生时那个天真幼稚的“贞”了！你说我偏执、任性。抗日到底！这是谁也 动摇不了我的理想和信念！日本强盗的残暴恶行，中 国老百姓的深重苦难，没有那个中华儿女去袖手旁观 而任人宰割！我是共产党员，是抗日的战士，你让我 跟你走，离开正在经历血与火炙烤，饱受战争苦难的 枣乡乡亲，在花前月下去过衣食无忧的所谓幸福美满 生活，我实实做不到啊！
（唱） 抗日的红旗飘扬在太行山上。 共产党八路军是中坚力量。 晋察冀根据地敌后战场， 军与民陷敌寇战争汪洋。 尽管敌人逞凶狂， 他们是穷途末路将灭亡。 现阶段战略相持正较量， 中国人定会度过黑暗迎曙光。 人多力量壮，
众志坚如刚， 日寇不久长， 胜利在我方！
（夹白） 进生啊！你要再思再想，再想再思！ 我劝你回家事情放一旁， 你和我共同抗日莫彷徨。

婚姻事抗战胜利再商量， 为国家舍小家你和我并肩战斗在枣乡。
苏进生 看来！你是铁心了！那你就别怪我苏进生无情无义！
江 真 你想要说什么？！
苏进生  我不想说什么！就是要告诉你：既然你没死！你就好好 活着！
江 真 （惊怔）你……
苏进生  实话告诉你！那一天行唐城里大戒严，宪兵队捉来个 女干部游街示众引围观。日本人脱光她的衣服站街头， 那女的不堪凌辱一头扎到井里边。捞上来敌人割下她 的头，赤身裸体挂在城门桥栏杆。听人说这个女的叫 江真，我偷偷到桥头去观看，那头颅血肉模糊，面目 难辨，令人惨不忍睹，毛骨悚然。从那日我就急不可 待想法出城，早日上山寻你面，看个究竟，来个真假 相辨。好在死的不是你！……
江 真 （惊呆地）莫非是明凤姐？！她？……
苏进生 恕我不再奉陪，我走了！（急下）
江 真 （神情呆滞地久立未动）……
〔周锁山与几名游击队员匆匆上。
周锁山 小江同志！小江同志！
江 真 （猛回过神）周队长！明凤姐？！……
周锁山 （难过地）她！……被敌人杀害了！
江 真 这是真的？！
周锁山 （点头）……
江 真  啊！（悲痛地）明凤姐！明凤姐——（转身扯住周锁山） 你！你们为什么不去救她？！（痛不欲生地）为什 么？！……
周锁山 （悲愤地）敌人太残忍了！没来得及……
江 真 我怎能对得起她！（泣不成声）
周锁山 明凤是好样的！小江同志！不怪你！
江 真  不！敌人杀害了你的母亲，又杀害了你的爱人（愤怒 而悲伤的）这个仇！……
周锁山 这个仇一定要报！
江 真 （有气无力地）大娘可怎么办？……她会更伤心的！
周锁山 是啊！暂时最好还是别告诉她明凤牺牲的消息。
江 真 （点点头）……
〔两个民兵急急跑上。
民兵甲 报告周队长！我们刚才抓住两个可疑的人！
民兵乙 其中一人跑了，没跑的一个人说是认识宣传部的江干事。
周锁山 他是干什么的？
民兵甲 不说。
周锁山 关起来！继续审问。
民 兵 是！（下）
江 真 （警觉地）认识我？！莫非是？……

〔晋察冀军区八路军某教导团卫生队卫生员菁菁带数名八路军伤病员上。
菁 菁 周队长！郑团长让我带伤病员来找你。
周锁山  知道！先安排在这个院子里，与宣传部同志挤一挤， 暂时由大娘负责照顾他们的起居生活！
菁 菁 我也是留下的。
江 真 菁菁！欢迎你们！
菁 菁  江真姐！（发现江真两眼通红，伤神地）你咋哭了！ 不高兴？
江 真 没有！
菁 菁  要么就是熬夜熬的，你们宣传部就是辛苦，写文章太 费神，你要注意休息！
江 真 没事的！
菁 菁 周队长！郑团长的信。（掏出一张纸条递之）
周锁山 （念）八路军主力转移平原作战，敌人冬季大扫荡可 能提前，望你们时刻做好反“扫荡”准备，带好这批 伤病员。
周锁山 情况紧急！我去找县委汇报。同志们再见！（下）
〔江真、菁菁、众伤员与周锁山等招手告别。
〔灯光暗转。

——幕闭

第八场 情 深

〔寒冬。
〔太行山烈坡岭。水枯山寒，草木凋零。
〔远山，红石崖侧岭成峰；近水，山泉小溪冰凌倒挂。
〔幕启：枣林中、山岩旁搭有数个大小茅草棚。大草棚 临近山间岔路，棚外林木萧杀；棚内木柱挂有“宣 传部”门牌等。
〔江真、菁菁洗涤晾晒伤病员用的绷带。

菁 菁  江真姐！自张大娘家转移到这儿快两个来月了吧！

江 真  可不是嘛！ 伤员们用的药没了，吃的也没了，你说咱们啥时候能冲出敌人的包围圈啊！

江真  看样子不会太久！即使敌人对我们不发动进攻，我们

也该突围了，再等下去，就会困死在这山沟里。

菁 菁 那几个重伤病员真的是坚持不住了！嗨！总不能在这儿等死啊！
〔杜科长脚步匆匆地走进草棚。

江 真 杜科长回来啦？
杜科长 回来啦！天快黑了，你们咋没做晚饭啊！
菁 菁 你这几天到山里开会不知道，好些日子就没米下锅了！
杜科长 那咋办？
菁  菁  那能咋办！？多亏张大娘这么多天起早贪黑捡拾些“风 落枣”回来，熬锅枣汤大家喝，凑合着呗！这回科长 你回来了，大家就不用饿肚子了！
杜科长 科长又不是“仓谷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能有 什么办法！这次开会领导讲了，要坚持！坚持！再坚 持！度过黑夜即是黎明。附近山沟里有机关干部，八 路军伤病员，学校学员上千人，都在挨饿受冻，等待 突围呢！
菁  菁  啊！这么多人被困啊？！（自言自语）郑团长他们也 不知啥时候能来解围？
江 真 杜科长！我写的检讨书交上去了没有？
杜科长 交了！只是……
江 真 怎么啦？
杜科长  那就告诉你！也算是部里领导跟你做了正式谈话。组 织部门认为你的检讨认识不够，说你在敌情不明的情 况下，擅自决定召集剧社人员，造成张明凤同志被捕 牺牲，属于典型的个人英雄主义！面对敌寇，你私自 逃离是贪生怕死的投降主义！更为严重的是你的男友，你俩私自约会，是敌我不分的温情主义！他被民兵抓 获，身份令人可疑。鬼子这次大扫荡，精准袭击了我 方多处抗日机关，据说与你那男友有关。
江 真 （急切地）查到了什么？！
杜科长 县委宣传部如果不是与此有关，咋会要被动转移呢！
江 真 这……
杜科长 事情还待调查，基于你所犯错误，按照纪律规定：收 缴枪支，停职反省，接受审查！如有不同意见，你可以 向组织提出申诉！
江 真 （不可名状地喃喃而语）我相信组织！……
〔江真摘下身上枪支，递缴于杜科长。
菁 菁  杜科长！咋要处分江真姐呢？她那个男友是死乞白赖 地来缠她，江真姐是好人背了赖人的黑锅！
杜科长  这是组织上的事情，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好 啦！江真同志！明日召开宣传部部务会，会上你要正 视所犯错误，请你做好思想准备！我去看看其它同 志！（下）
江 真 （神色不宁的…）
菁 菁 江真姐！这对你太不公平了！明凤姐被杀害咋能怨得上 你？！就说那苏进生即便当了汉奸，也与你无关嘛！
江 真 （心情郁郁地）我是有责任的！
菁 菁 责任归责任，也不能随便缴你的枪啊！（说着把自己的短枪掏出递与江真）用我的！反正我和伤病员在一 起，用不上！敌情如此严重咋能没有枪？！
江 真 不能！这不合适。（推辞）
菁 菁 有啥不合适的！算我借给你的（塞给江真）。
江 真 （将短枪藏于方格包袱之内）我代你先收着，明日开会我还要检讨呢！
菁 菁 江真姐！我说你呀！就是对自己要求太严格！太认真！别往心里去，事情总会弄清楚的！
江 真 哎  !  谢谢你！（眼含热泪，拥抱菁菁）…
 〔草棚外传来山风呼啸声，草棚茅草被阵阵吹起。
江 真 起风了！大娘还没回来？菁菁！我出去找大娘！
菁 菁 我也去 ! 天黑了，大娘会在哪呢？
 〔两人走出草棚，天色阴暗，北风呼啸。
江 真 菁菁！你到近处看看，我到远处去找！
菁 菁 好！（二人分头走下）。
〔张大娘手持长细打枣木杆，身挎荆篮沿山路蹒跚。
张大娘 （唱） 天色晚北风起山路崎岖，
 多日来拾“落枣”早出晚归。
 鬼子们大扫荡两月有余，
 我只得随机关到处转移。
 宣传部困在山沟难出去，
 烈坡岭山路不通断消息。

同志们多日不见粮一粒， 一日三餐断烟炊。 所幸是今年枣果落满地， 大家捡它来充饥。 谁知道鬼子封山不撤离， 红枣果日拾夜捡难寻觅。 眼见得同志们腹内无食体无力。 我看在眼里心内急。 每日里爬山越岭捡枣去， 熬枣汤让大家驱寒来充饥。
〔张大娘顶风难行。菁菁迎上。
菁 菁  大娘！你可回来啦！（急忙将张大娘荆篮摘下挎起， 搀扶疲惫的张大娘回草棚。）
张大娘 咳！上了年纪，力不从心了！
菁 菁 大娘！连续多天你都是这样没日没夜的为大家寻捡“风落枣”，太累了！（递张大娘水碗）。
张大娘 累点儿倒不怕，怕的是你们这些年轻人饿坏了身子骨。 年轻轻的，吃不上喝不上叫大娘心疼啊！
菁 菁 大娘！你就知道疼我们！
张大娘 你们都是大娘的孩子啊！
菁 菁 大娘你真好！（依偎在张大娘身旁）
张大娘 小江姑娘呢？

菁 菁 她也找你去了！哎！大娘！你能不能劝劝江真姐，她 受处分了，还缴了她的枪！让她停职反省，接受审查呢！
张大娘 为啥？犯错误了？！
菁 菁  组织上说明凤姐遇害是她造成的，还说她那个死皮赖 脸的男友有汉奸特务嫌疑呢！
张大娘  这是咋说呢？明凤是被日本鬼子杀害的，我的闺女我 明白。她的那个男朋友，两人总共也没有见过几次面， 小江姑娘是不是被冤屈了啊？
菁 菁 哼！谁知道呢！
江 真  （急匆匆走进草棚）大娘！你回来了？天黑风急，真 不知道你在哪呢！
张大娘 这不是回来了！让你着急。
江 真 大家还等着你捡来枣果熬汤呢！
张大娘 （起身）我这就给大家烧水熬汤去！
菁 菁 大娘！不用你忙，我去熬汤。先让伤病员们喝个够， 熬过这个夜晚再说！（提起盛枣果荆篮走出大草棚）（下）
张大娘 小江姑娘！
江 真 大娘！
张大娘 过来！大娘想问你个事情。 江 真 哎！（靠近张大娘） 张大娘 听说你受处分啦？
江 真 （点头）是菁菁跟你说的吧！

张大娘 为我闺女明凤牺牲的事儿？
江 真 大娘！明凤姐……你！你知道了？
张大娘 知道了。
江 真 大娘！明凤姐牺牲的消息，我是怕你……
张大娘 闺女！大娘明白。大娘就劝你一句，你也要扛住啊！
江 真 大娘！是我对不住您老啊！（扑向张大娘哭）
张大娘 （抚摸着江真）闺女！不哭！大娘知道你心里难受，不 要伤心，这都不怪你！
江 真 （泣不成声）大娘！我对不住明凤姐！我有“罪”啊！
张大娘 闺女！这是哪来的话？挺起来！听大娘跟你说！
〔江真依偎在张大娘身旁。
张大娘  大娘知道你明凤姐被鬼子捉去，那就是凶多吉少，九 死一生！
江 真 为什么？！为什么死得不是我呀？！
张大娘 傻闺女！世上有哪个爹娘愿意自己的儿女去死啊！明 凤她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是摘我的心啊！可她是 为了咱枣树岭的乡亲们走的，走的值！
江 真  明凤姐殁了！大娘你咋办？周队长咋办？她是你们的 亲人，如果！如果她……我情愿替她去死！
张大娘 傻孩子！人死哪能替换？咱不能没了一个再搭上一个。 常言说，捉蛇的人那能不会被蛇咬，打猎的人那能不 被虎狼伤！明凤走了，走的也是她爹走过的路，有他们这样的父女，我老婆子不伤心！不落泪！因为…… 因为他俩是咱枣乡百姓的光荣和骄傲！
江 真 大娘！……
张大娘 坐下，听大娘给你讲。
（唱） 想当年我一家人强马壮，
俺丈夫好男人大家赞扬。 公爹他耕田种地能吃苦， 好婆母勤俭持家心善良。 那一年我的儿女双降生， 全家人喜笑眼开乐洋洋。 由谁知军阀混战狼烟起， 好家园人亡家败遭祸殃。 我公爹抗缴枣税丧性命， 俺男人被抓壮丁送战场。 枣树岭春起蝗虫秋歉收， 穷人们家家户户无果粮。 婆母病卧床不起离世去， 我的儿襁褓患疾早夭亡。 只剩女儿小明凤， 我娘俩相依为命去讨荒。 被人欺女儿啼哭娘流泪， 遭狗咬女儿流血娘心伤。

那一日我身患重病躺破庙， 俺的妮儿死死守在娘身旁。 我叫她离开庙门逃命去，
（夹白） 我那懂事的妮儿她……她…… 她言说就死也要守着娘。 那知老天睁开眼， 妮儿他爹不当壮丁逃回乡。 破庙里把俺娘俩找， 背起俺抱着儿一步一步回山庄。 从此后一家三口多团聚， 孩他爹待女儿视如珍珠捧掌上。
江 真 张大伯！他？……
张大娘 他！是个好男人，也是条硬汉子！
江 真 硬汉子？！
张大娘 民国二十三年，共产党领导太行山枣乡百姓闹暴动。 你大伯是共产党员，枣乡暴动的带头人。哪知道暴动 队伍刚刚拉起就遭到国民党反动派的血腥镇压。攻占 岭口镇的暴动队员那是血流成河，尸体成堆啊！革 命失败了！你大伯死里逃生，翻越太行，西渡黄河去 了延安。一九三七年“卢沟桥事变”，你大伯跟随八 路军聂荣臻司令员回到太行山枣树岭，组织起抗日队 伍与日本鬼子展开了游击作战。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北风呼呼地叫，天冷刺骨地疼，日本鬼子突然 包围了我们的村庄。你大伯被他们捉住，逼他带路去 袭击晋察冀边区政府。你大伯就是一动不动，不迈半步， 万恶的小鬼子就砍来枣木楔子狠狠地钉入他……他的 胸膛……（眩晕趔趄）
江 真 （急扶张大娘）大娘！
张大娘 （唱） 明凤儿为乡亲惨死在魔掌，
不愧是好闺女同她爹一样刚强。 她言说杀父之仇终会报！ 他曾说家仇国恨要清偿！ 她也说宁死不做亡国奴！ 他还说日寇迟早要灭亡。 有谁知我儿她心怀大志未如愿， 年轻轻饮仇含恨把命伤。 自从她参加妇救会， 东奔西跑不停忙， 送情报，劝伪军， 护伤员，运军粮。 妇女们把她当成亲姐妹， 在边区多次立功受表扬。 可惜她早已订婚未出嫁， 再不能与锁山同拜花堂结成双。

可怜她走时没见娘一面， 哭我儿离我去再不能叫声娘——
江 真 （唱） 听罢大娘一番讲，
你一家却原来历经风雨和寒霜。 张大伯为抗日血溢胸膛， 明凤姐救乡亲头颅高昂。 他二人义薄云天德高尚， 似青松如梅洁更比山高流水长。 大娘啊———— 为抗日你两位亲人离世去。 我知你心如火烧似浇汤。 恨只恨日寇凶残豺狼性， 害咱家破人也亡。 家仇国恨定能报， 血债要用血来偿！ 大伯遗志我继承， 大姐夙愿我承当！ 大娘啊———— 怨只怨江真年轻少机智， 怨只怨我欠思虑多鲁莽。 我不该不明敌情去演出， 我不该挽留大姐来帮忙， 我不该装聋作哑随你走，

我不该贪生怕死离集场。
张大娘 闺女！这不怪你！不怪你！
江 真 （接唱）  大娘啊————
千错万错我的错， 对不起凤姐和大娘， 私心闪念成遗恨， 这叫我百死莫赎心留创伤。
张大娘 大娘不怪罪于你！明凤也不会怪罪于你！我的傻孩子   !
江 真 （接唱） 虽说江真不是你亲生，
从今后情愿陪伴您身旁。 俺就是你的亲闺女， 你就是俺的亲生娘！
张大娘 （紧紧把江真搂在怀里）我的好闺女——
江 真 娘——（二人拥抱。亮相）
〔灯光转暗。

——幕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