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枣•那人•那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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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5-12 11:20:01 作者:刘振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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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大嫂,穿着红裤子红袄。你到哪里去?我到牙门。走了还回来不?骨头回来,肉不回来!”
    这是个谜语,谜底是:大红枣。
    我对大红枣独有情钟。记得小时候,我村周围到处是沙岗和小沟坡,上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枣树。
    枣儿还青的时候,我们就开始做枣磨子玩儿。工艺是:先把一颗大一些的枣,小心翼翼地用嘴咬去一半,并修饰得整齐光滑,露出枣核的一头,尖尖的。然后用三只一寸左右长的席篾儿,插进枣屁股上,三足鼎立地放在地上。再用一扎长左右的席篾儿,把两颗较小一点儿的青枣串在一起,一头一个,轻轻地往做好了的枣核尖上一放,就成了。轻轻地一拨,枣磨子就悠悠地转起来。那好玩劲儿,真让你不可言表。小伙伴们有时聚在一起比谁做的枣磨子转得欢!
    当枣儿红圈儿的时候,大队安排了看枣老头儿。这时候,“偷枣战役”也就打响了。一次,我和伙伴狗小、臭蛋密谋好后,狗小大摇大摆地从枣林里穿过,故意引起老头儿的注意,把他从南头引到北头,我们就从南头下手了。只听臭蛋一声“高粱茬”,早已钻进玉米地里的我,知道这是让我“往前爬”的暗号,于是就迅速爬到枣树底下。压弯了枝头的红枣,个个透红,朝阳的还裂开了纹儿,冲着我笑。不容犹豫,我拿起砖头,瞄准一个个枝头,哗……哗……,大枣不断地掉了下来。我觉得不少了,就开始往起拾。绑了裤腿口的裤子还没装满,臭蛋又一声“高粱叶”,我知道看枣的老头又返回来了,急忙钻进玉米地,一溜烟地撤走了。到了预先约好的地方,就开始“分赃”。我看着个个又大又红的枣儿,一时竟不知道先吃哪一个。挑一个最大的、裂了纹儿的放在嘴里,嘎嘣一咬,又硬又脆,又甜又酸,还有那大自然赋予的青梢味,真是爽极了!
    过了中秋,拾柴禾又开始了,枣林也是我们必须光顾的地方。凉飕飕的秋风把枣叶扫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光秃秃的虬枝,不屈不挠地与大自然抗争着。如果你眼毒,或细心,或有耐心,在硕大的枣树上,肯定还会发现有三三两两的大枣,孤独地左摆右晃。她们一般都是精品,高高地吊在枣树的最上端,用棍儿打,够不着;用手摇,摇不动。这时候,我用砖头或坷垃,一个一个地把她们磕下,收入囊中,成为向伙伴们炫耀的资本。
    上中学后,沙岗和沟坡被平整为土地,昔日的枣林从此在我村历史上消失,唯一留给我的是对枣林的记忆。

    然而,我与枣的情缘并没有就此结束。长大后,才知道我县是一个半山区县份。山里到处是枣树,并且已有2500 多年的历史。当年,八路军在我县山区打鬼子,枣,把老百姓与革命队伍连接起来,是军队与老百姓一家人的见证!
    后来,我也参加了“万炮齐鸣,绿化太行”的栽枣树活动,对枣又有了更深的了解和认识。
    如今,大枣已经成为我县农民发家致富的半壁江山。她皮薄,肉厚,核小,味美。墩子枣,玉女枣,长寿枣,甜脆枣,品种繁多;鲜枣,蜜枣,干枣,醉枣,样样齐全;红枣果脯,大枣蜜汁,枣酿白酒,枣蒸粘糕,买卖兴隆;万亩枣林,红枣市场,红枣产业,红枣文化,空前高涨。年年的红枣采摘节,更是招徕四海宾朋,汇集八方来客,把枣文化推到一个顶峰!

    同事的老家在山区最北边的一个村。他的母亲是抗日时的妇救会长。前几天,老人家去世,我们几个人前去吊唁,又淋漓尽致地饱尝和领略了枣乡的风土人情。
    进入山区,就像进入了枣树的海洋,漫山遍野,此起彼伏。沿路树上的枣儿,在秋风中摇曳,像山里的姑娘,排好了队,红着脸儿,掩映在枣叶之间,羞答答地观察着我们这些山外来客。有人实在憋不住了,想下去和这些“枣姑娘”握握手,就嚷着停车。车没停稳,便蜂拥而下,扑入枣林。我被硕果累累的大枣迷花了眼,竟不知道先从哪里下手,刚垫起脚伸手摘这棵树上的,又看到另一棵树上的更大更红,就像狗熊掰棒子一样,跳来跳去。没一会儿,上衣和裤子的口袋就盛不下了,鼓蹦蹦的,完全失去了刚才那整齐平洁、风度翩翩的仪表。回到车上,我们一边赶路,一边掏出各自摘的枣,津津有味地品尝起来。
    虽在山区,但村村都通了小公路。汽车在枣林中行驶了六七十里,来到了目的地。只见家家户户没有院墙,房屋随地势而建,错落有致。鞠完躬,上了礼,我们就坐在一边。乡亲们早就准备了几簸箕鲜枣,嗨,这枣又比路上摘的大多了。一尝,更脆更甜。来到同事家的厢房,只见满屋子都是加工好的蜜枣。
    中午十二点后,起棂了。前面光抬棺材的就有四五十人,每走百米,就有人大喊:“换一杠”,然后棺材不落地,一拨人自动上去,把一拨人换下来,继续往前走。我不解地问一个老乡:“听说你村只有三十多户人家,哪来的这么多乡亲?”老乡道:“山里路远人稀,谁家老了人,十里八乡的,甚至几十里的,听说了,都来帮忙”。我很惊诧,感受到了枣乡人的实在和淳朴。
    队伍蹒跚了近一个小时,来到一个山坡上,把老人埋在了一棵很大的枣树下面。此情此景,我忽然想起了“落叶归根”这个词:这里的枣和人本来就是一体的吧?!
    从山上回来,大碗的腊肉,和几个不讲究的小菜,摆在了院落枣树旁的一张张桌子上。桌上没有酒盅,只有大碗。只见有人提着一个塑料桶,咕嘟嘟地往大碗里倒酒,一倒就是半碗。老乡介绍说:“这是枣木杠,已在大缸里放了四五年了,成色不错,你们城里人喝不上。……”
    我听后,端起大腕,先轻柔地深深地闻,感到一股儿典型的枣香,扑鼻而来,并伴有浓厚的发酵味,令人愉悦。然后,小含一口,让它在口腔内回荡,仔细品尝,纯和爽净,柔细舒顺,丰满圆润,余味悠长。一大口酒下肚,热乎乎的感觉,涌遍全身,尤其是酒经过的食道,像着了火,既热,又辣,既醇,又香,全身上下舒服极了,有了一种真正喝酒的感觉……
    回城路上,我想到了这里的枣,这里的人,这里的情,不由得感慨万千:是这一方的大枣养育了这里的人民,又是这一方的人民,滋育了这里的枣林。大红枣热情、朴实、坚强、奉献的高贵品质,早已凝结和铭刻在枣乡人的骨子里,代代相传,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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