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花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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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03 10:04:48 作者:丁吉槐
  
    枣花刚开,枣花甜甜的香气刚刚在空中弥散,“尖鼻子”的山外养蜂人便嗅着香气进了山。一辆辆大卡车呜呜地低声吼着将一箱箱蜜蜂运上山来,小山村周围大山上的枣林里,沿小溪而上纵深几十公里深山枣林的山坡上,便整整齐齐地摆放起一排排蜂箱,蜂箱旁边搭起一顶顶灰色的、白色的帐篷。这就是养蜂人的家。
  来放蜂的有的是父子俩,有的是弟兄俩,也有带着老婆孩子的。于是,往日分外寂静的枣林便不再寂静。有人哼着小曲去小溪挑水。男人们忙前忙后地摆弄蜂箱。年轻的媳妇围着围裙在帐篷周围进进出出地收拾东西。学童盘坐草地趴在小凳子上写字,他家的那条大黄狗便静静地卧在身旁。
  小山村里的大街上也打破了往日的沉寂,变得热闹起来,大街上人来人往,一张张熟悉的和不熟悉的面孔出现。小卖部里更是热闹。来买盐的,来买醋的,来买卫生纸的,熙熙攘攘。
  那是哪家养蜂人的小伙子?有事没事地一个劲儿往小卖部跑,一会儿买烟,一会儿又买火柴,逗引得卖货姑娘的脸整天红扑扑的。
  跑进小溪边女人堆里洗衣服的那个淘气的小伙子大家都认识。他从小便跟父亲来小山村放蜂,年年春天都来。如今小伙子长大了,父亲把产业交给了他,他便带着弟弟来放蜂。小伙子英俊、精明、好客,就是有点调皮,村里的老人孩子、姑娘媳妇都喜欢他。他出产的枣花蜜色纯味正,十分抢手,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给他的枣花蜜起了一个怪怪的名字:“多多儿”。人们不解,追问缘故,小伙子硬是不说。
  村里最老的老人开山爷眯起眼睛,捋着胡须,笑呵呵地不说话,好像他知道其中秘密。老人与养蜂人有缘,他的女儿嫁给了养蜂人,他的孙女也嫁给养蜂人,他的重孙女是农大养蜂专业的研究生。人们忙去问他,他依旧笑呵呵不答,却转身回家。
  割蜜的时候是养蜂人最兴奋的时刻。一个个蜂箱打开,满天的蜜蜂嗡嗡地飞,嗡嗡地叫。养蜂人头罩上、身上落了一层蜜蜂。小儿子也来帮忙,忽然蜜蜂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他便哇哇叫着回帐篷找妈妈。可不一会儿又出来了,头上擦了紫药水,也带了一只纱罩,活脱脱一个小小养蜂人。
  忽有山外人进山来买新鲜的蜂蜜,爬上山坡,拨开枣树的枝条,走进枣林,枣花便落了一身。乍忆起苏轼的《浣溪沙》:
  “簌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缲车。牛衣古柳卖黄瓜。 酒困路长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
  时常觉得,苏轼这首词,定是路过这座小山村时写的。然而,如今的小山村,村南村北没有了缲车,来来往往的是拉枣花蜜出山的汽车。清亮亮的甜甜的蜂蜜汩汩地流进蜜桶,一桶一桶装上车,那汽车便呜呜地低声吼着将枣花蜜拉到山外去。
  帐篷拆倒的时候,养蜂人便要走了,小山村里的人们出来欢送。一个姑娘眼泪汪汪地站在人群里,嘴角不断地咬着一只绣花手帕。已开动的大卡车上有小伙儿冲人群招手,姑娘立马儿将绣花手帕高高扬起。
    卡车走远了,人们才慢慢散去。然而,走了的人们和送行的人们心里都明白:明年枣花开了的时候,养蜂人还会再来……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散文学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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