沏一杯家乡的姜枣茶

文/西河柳

应邀到朋友的工作室做客。他特意拿出农家枣茶，请我品鉴，并随手递过两大盒，让我回去时带走。朋友告诉我，这枣茶是咱家乡的特产，筛选上等红枣，采用传统煏煳方法，拿铁锅和毛毛草，秘煨精制而成。枣果乌黑，焦而不糊，表皮微裂，肉质黄脆，或煮或泡皆可，是非常具有营养的现代时尚饮品。

作为土生土长的枣乡人，对朋友的话，我深信不疑。记得小时候，我身体虚弱，常常感冒，发寒热，有时还卧床不起。当时去医院还不大方便，父亲就取来几颗红枣，放到灶台的炉口边，焙成黑黢黢的焦枣，交给母亲。母亲则将生姜切片，加入少许红糖，连同焦枣煮成姜枣汤，让我一饮而尽。这花不了几个钱的姜枣汤，一大碗喝下去，浑身暖烘烘的，胃里特别舒服。再美美睡上一觉，第二天便觉得神清气爽，风寒感冒症状，减轻了多半。

品茶，很多时候是一种偷闲，即所谓的“偷得浮生半日闲”。一场相逢，一缕笑容，重在会心，重简不重繁，重神不重形，不在器皿奢华与否、程序繁复与否，全在韵味优悠。这，或许是品茶的一种意境吧！幽居雅室，相映生辉；茶汤甘冽、枣香馥郁。熟稔的味道，让我不由想起，唐代诗人灵一的《与元居士青山潭饮茶》，“野泉烟火白云间，坐饮香茶爱此山。岩下维舟不忍去，青溪流水暮潺潺。”因求学、工作，离开出生地的小村子，二十余载。时间久了，有时难免想起家乡的一草一木，特别是那些生长在沟坎坡岭、溪边道旁的老枣树。俨然是一道抹不去的记忆风景，一缕浓浓的缱绻乡愁，与诗中所表述的景象，何其相似。我不是画家，但有时也曾想：若是能画上一幅画儿，把家乡的老枣树与那座神奇的云蒙山置于画中，挂在书房，时刻呈现于眼前，那该多好！只可惜，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枣是国人常食用的“五果”之一，不仅味道甘美，而且是健脾之果。故历代曾有“枣栗”“枣栗饴蜜以甘之”的食品，并有上林献枣于汉武帝和“仙人食枣”的传说，汉代铜镜还有“上有仙人不知老，渴饮甘泉饥食枣”的铭文。唐代诗人李白《寄王屋山人孟大融》诗云：“我昔东海上，劳山餐紫霞。亲见安期公，食枣大如瓜。”也因这首诗，“枣如瓜大”就成了文学典故，屡见于以后的诗家作品。

枣树全身都是宝，除枣果食用、药用外，其叶、花、果、根、刺及木材均可入药，枣实、枣仁、枣叶、枣木心、枣树皮、枣树根皆可疗疾。红枣入药在我国历史悠久，中医认为，枣能健脾和胃，养心安神，活血调经，消炎止血，生津止泻，调和药性。中医典籍《神农本草经》载：“味甘平。主心腹邪气，安中养脾，助十二经。平胃气，通九窍，补少气，少津液，身中不足，大惊，四肢重，和百药。”红枣“和百药”主要说的是可和解百药毒，功似甘草解百药毒，通行全身十二经。用红枣做成枣茶，补脾和胃、益气生津，养血安神，对于治疗胃虚食少、脾弱便溏、气血津液不足，具有良好的功效。因此，早中晚当茶饮，都是可以的。

我的家乡盛产红枣，是千年古县、全国闻名的大枣之乡、红枣文化之乡，中国红枣文化研究中心即挂牌于此地。用枣制茶，是枣乡人祖祖辈辈生产生活的经验积累，也是枣乡人与自然抗争、与命运抗争的结果。枣乡人把广为流传的枣茶制作技艺筛选比较，改进提高，日积月累，逐步掌握了一手炒茶制茶的绝活。也正是这种父授子技、子承父业的几代人磨炼深耕，农家枣茶制作工具、用具不断开发，制作技艺日臻丰富完善，枣茶质量和药用价值显著提高。

在我的家乡，至今流传着“枣茶由来”的传说：相传上古时期，人间一片祥瑞，天下安康太平。不知何时，来了一群妖魔鬼怪。妖魔横行、鬼怪作乱，善良的人们各自只求自保，结果弄得民不聊生。有人站出来仗义执言，把情况如实反映到了天公那里。天公就令此人驾着他的火云车，视察人间。那人站在火云车上，面对狰狞的妖魔鬼怪，毫不畏惧，追得他们四处乱跑，情急之下，一个个全躲进了枣树林中。枣树棵棵带刺，天公也奈何不得，妖魔鬼怪藏身其中，甚是得意。天公想：“这还了得！人间岂能任由尔等胡作非为？”于是，天公又令人以车撞击枣林。结果，平地一声震耳欲聋的狂雷，炸得妖魔鬼怪四处逃散。人们从未曾闻过此音，纷纷聚拢而来。定睛察看，只见车撞枣林处，大片枣树被焚烧至乌黑，有的树木被撞成数段。大家交头接耳、疑惑不解，一老者说：“此乃雷辟木是也。”遭遇山火后，烧得半煳半焦的黑色枣果，散落一地。人们不禁唉声叹气，却又不忍浪费，只好捡回去。之后，就用这半煳半焦的枣果，或煮或泡，制成枣汤，代茶饮用……

岁月悠悠数不尽，民生苍苍历千年。在薪火相传的历史岁月里，红枣养育了枣乡人；勤劳质朴的枣乡人，在长期的劳动和生产生活实践中，也创造了“枣神娘娘”“许由植枣”“乐羊挥鞭称神树”“云梦佳酿结良缘”等，诸多美丽动人的故事和传说。就连“枣茶的来历”故事中，所演绎的枣茶渊源，也是耐人寻味的。自然生长成熟的枣果，经过自然之火烤炙，浸透了大自然的精气，蕴含着大自然的灵光。

红枣漂浮于茶汤中，享受着人们目光的抚爱，显得格外脱俗雅观。杯中亦枣亦画，几根姜丝沉浮，仿佛霓裳飘动。既为世俗之人，何不回归绿色自然，寄情乡间野趣？抑或用一些寻常物什，让自己放松下来，享受一番世俗的快乐。简约而不简单，一如手中这杯，枣香馥郁、沁人心脾的姜枣茶。

2023年4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