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逛市场，摊位上青里透红的大枣惹我眼馋。摊主让我品尝一下，我随手拿起一个，放嘴里“嘎嘣”就是一口，脆生生那叫一个甜！随即，一段童年的往事被我硬生生地“嗑”了出来。

　　早年间，家里孩子多，父亲上班几十块钱工资养活一大家子人。我家哥儿三个，正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年纪，那时候别说吃零食，就是玉米面饼子能吃饱就知足了。

　　我邻居家有一棵枣树，这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可是让人羡慕的。八月十五大枣挂满枝头，红灿灿熟透了的大枣，香飘四溢的气味直馋得人那叫个心旌荡漾。

　　后来我才知道这棵枣树原来是我们家的。有一年，父亲非要把它锯了不可：“堵心呗！种这树不就是为了吃枣呀，可还没等到枣熟，就被孩子们偷得差不多了。都是乡里乡亲的，说谁家孩子大人高兴呀？我看还是算了吧，干脆把树锯掉落得个心里安生。”邻居闻听说道：“栽一棵树不容易，都挂果了锯了更可惜，把树刨了栽我家吧，我来打理，过双节咱们都有份，好歹也能有果子吃。”

　　枣树就这样被保住了。邻居家发小的父亲就是有办法，他把我们三个顽皮的小伙伴调教得服服帖帖的，挨了板子，长了记性，还让我们每年双节期间都能吃上个大饱满的大枣。

　　那是来年的九月份，我们三个小伙伴每天都盯着树上压弯了枝头的大枣，心里那叫个痒痒。仨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想着邻居大叔手拿鸡毛掸子对我们说的话：“告诉你们，不到八月十五，你们谁都甭想打大枣的歪主意！”他抖了抖手里的鸡毛掸子：“要是让我看见了，我把你仨的屁股打成两瓣！”

　　一天不敢，两天不敢，到第三天我们就憋不住了。我们制定了详细周到的实施“计划”，只等邻居大叔吃完午饭午睡，我们就快速上房蹑脚前行。“孙猴子”来到花果山，累累硕果就在头顶，我们坐在房顶上，伸手就能摘一大把枣，于是乎，“嘎嘣嘎嘣”的脆响不绝于耳，眨眼的工夫枣核就遍地都是了。

　　还想吃，怎奈实在是吃不下去了。不大的工夫，就见我们的裤兜、上衣兜鼓了起来。这时候，一个意外却发生了。只见一粒枣子掉了出来，一下子砸到了房顶上，发出了“嘭嘭嘭”的声响。那时要是不捡啥事也没有，可我们觉着果实来之不易，只是一弯腰，有无数个大枣从兜里掉了出来，只听屋顶上“嘭嘭嘭”的声响乱作一团。“快跑！”随着在下边“放哨”的发小一声呼叫，我们顷刻间就跑远了。

　　接下来，三家大人都在场，就跟“三堂会审”一样。一番“审问”过后，“行刑”还算公平公正，先打的是邻居发小：“你个不争气的孩子，我叫你‘监守自盗’……”惨烈的叫声撕心裂肺。轮到我们也是一样：“我叫你们不长记性……”

　　大枣终于熟透了，“双节”也近在咫尺了，邻居大叔把我们叫在了一起开始打枣。他看着整整五面袋大枣对我们说：“我说到做到，今年丰收了，这几袋咱们都有份，一会等你俩父亲下班过来拿，你们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你们说，是你们糟蹋完了好呀，还是这样分配好呀？”

　　……

　　时光荏苒。旧城改造，乔迁新居，我们的老宅连同院落里的怀念，都随着历史的车轮离我们远去了。看今朝，思过去，思绪万千，儿时的冥顽不化，现在好想再让父辈教训我们一次呀！可惜，这种奢望只能化作每年扫墓时看到的镜框里慈祥的面容了。枝繁叶茂的枣树，青中泛红的大枣，就连鸡毛掸子打在屁股上撕心裂肺的痛，都还鲜活地活在记忆里。如今，我只想买上几斤大枣，约上儿时的哥儿两个，重温儿时的那份情，不让今生再留遗憾。

                       （原载2021年11月16日《石家庄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