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枣为伍 伴树淘耍
0
2018-01-10 22:28:20 作者:史锦萍

    “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这是鲁迅先生《野草》集《秋夜》文中的描述,可见其多其繁。枣树是北方特有的树种,也是过去北京城四合院、胡同、京畿村落最常见的果树,可食、可赏,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孩子们,与枣为伍、伴树淘耍,是儿时生活最有趣味的片段。

    幼小时,寄住在乡下姥姥家。那是一个不大的普通农家院,一色的灰土砖墙构造,北房三间是柴灶间加居住,东侧两间陈旧的砖房是农具仓储及零星杂物,西侧没有房舍,一堵半高的坯墙与邻家共享,墙内则是一溜家畜的栖息地,从院门进深依次是牛棚、鸡舍、猪窝,而为了防止几头小猪满院流窜,特给它们多划分出一块空间,用碎砖石块拓延垒起了一截半人高的圈栏,无形中也将院内那棵老枣树圈在了猪舍里。这棵枣树颇有年头,十分与众不同,枣花盛开时香气袭人,结出的果实在当时很稀罕,又长又尖的外形,皮薄肉脆,清甜可口,听老辈讲此品种早年专属于进奉皇宫的贡品。这棵枣树虽然根深叶茂但非常吝啬,果实上乘产量不高,因此树上每颗枣儿都弥足珍贵,每到深秋时节,遥望着由青亮亮渐红润润的颗颗长枣,像串串红辣椒般坠挂在碧绿的枝叶丛中,在蓝天、艳阳的缕缕隙影中,极显妩媚、煞是鲜艳诱人。我和小表弟们每天魂不守舍地趴在猪圈围墙上贪婪地盯着、数着,还按树杈划分了各自的领地归属,只盼着红些再红些,一网收获,大快朵颐。偶尔一阵疾风袭来,经不住风力的大枣率先随风啪啪坠地,我们如同听到了冲锋号的战士,嗖嗖地跃进猪圈,满处寻觅枣儿的行踪,而那两头该死的小花猪,似比我们还觊觎,听到声响,先机占尽,早蹿了出来,尖尖的小嘴巴一口叼住枣,吧嗒吧嗒吞下了肚,气急败坏的我们举着扫帚苗狠狠追打它们,恨不得让它们即刻吐出来,小猪吱吱号叫着四处逃窜,一时间院子里鸡飞狗叫,好不热闹。

    上学了,回到了父母身边,租住在西城胡同的一个小院里的东厢房,毗邻着一堵高高的青砖南围墙,院内有一株不高的老槐树,像一把撑开的巨伞庇荫着院落小小的空间,而围墙另一侧的邻院里肯定有一棵不小的枣树,繁茂的分枝早就探过院墙,炫耀地伸延到我们院里,洋洋得意。夏秋过后,果实日渐饱满,它完全是另一种枣形,个头巨大且圆肚鼓鼓,像是一个个营养过剩的小胖娃,摇摇曳曳,偶尔在地上捡到一颗尝尝,一股绵甜,浓郁醇厚,偌大个头咬着真是过瘾。到了深秋时节,望着它们肥硕的身姿日渐通红,暗流口水,心痒难耐,终于有一天下午放学甚早,看到院里空无一人,我贪念陡起,从低矮的老槐树主根开始攀爬,顺着粗粗的树杈,像小猴子般地爬到院墙顶部,一个鹞子翻身,骑在了围墙上,手脚并用蹭到了那棵枣树枝杈里,得意的往邻院一看,果然水桶般粗的一棵大枣树,根深硕壮,累累的果实一嘟嘟一层层,迎风舞动,呢喃碰撞,好似舞台上庞大的交响乐团,声势壮观。置身在它们的天地里,望着眼前唾手可得、红彤彤的枣儿,我竟然深深陶醉,不忍下手了,隐约听到院里传来说话声,骤然惊悟,鬼使神差般地原路返回,情急慌乱中,手也被树枝划破了,裤脚也被撕开了口子,而兜里居然一颗枣都没有。

    后来,赶上父母单位分房了,搬进一个宽敞的四合院,一眼看到新家门窗的台阶下,一棵笔直的枣树耸天而立,终于可以无忧无虑地春天看绿、夏天闻香、秋天吃果了。从此,我和枣树相依相伴,夏天坐在它的树荫里支着小桌读写作业;冬天围簇着它堆起一圈憨态的雪人为它站岗放哨;平日里浇水、埋肥、修枝、扫叶的活儿心甘包揽。

    最惬意的还是深秋里的良辰吉日,枣儿红透了,召集全院男女老少齐上阵,尽情享受打枣、捡枣、品枣的甜蜜和欢乐,为枣树瘦身、减重,让它以更俏美的身姿迎盼来年春绿的再生。

  • 美文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