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秋枣一树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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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5-25 08:40:13 作者:吴东林
    小时候我们家有两棵枣树,一棵大树,一棵小树。
   那棵大的枣树有四五十公分粗,是斜长着的,特别适合小孩爬树,阳面的树皮被我们爬的都磨掉了不少,这棵树就好像是我们的一个大个的玩具。那棵小的枣树,树干长的是曲里拐弯的,尽管只有胳膊粗细,恐怕也有十几年的树龄了。
   那时候像这样的枣树几乎家家都有一棵两棵,这似乎成了一种风俗。“村人不爱花,多种栗与枣”,其实细细想来,种这么一两棵枣树,既为院里的环境增添了色彩,又可以让孩子有个零食打打牙祭,何乐而不为呢?
   记忆中,不仅家里有枣树,大街上的房前屋后枣树也不少。在枣树成熟的季节,都会有一群一群的孩子爬上爬下的摘着枣子,不管是谁家的树,都不会理会孩子们无羁的嬉闹。
   枣树似乎对春天的讯息不太敏感。当第一缕春风刚刚吹来,迎春花的藤枝就欢喜的绽出了鹅黄,进而呼呼啦啦地开出了串串黄花。随着春冰的融化,春雨的沐浴,杨柳的枝条也齐刷刷地挥舞着新绿。可是枣树,似乎还沉睡在冬天的梦乡里。那铁条一样的虬枝,沉默着,象一个思想者在思索着岁月的哲学命题。直到四月,她才谦虚地冒出一抹嫩芽,到了五月,那本色的、米粒一般的小花才羞答答地开放。
   枣花尽管娇小,可一样的努力绽放,那簇簇的小资情调,同样为小院带来氤氲的清香。当太阳的温暖彻底唤醒了深沉的铁枝,那一颗颗青果在树叶间缠绵。我们往往爬上那棵大树,坐在枝杈间,闻一闻那清香,期盼着她们如梦境般在绿云中铺就一片红霞。
   据说,枣有七八十个品种,不过我们所知道却没有这么多。象我们家的这棵大树,奶奶叫她唐枣树。唐枣的形状是圆柱形的,果子脆而甜,这棵树上的果子,我和我的小朋友都可以随便摘。那棵小枣树,长的是紫枣,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大枣,枣子圆圆的,味道挺甜,但是口感不好,吃起来发艮。这棵小树结的枣子始终不多,奶奶也不让我们摘这棵树上的果子,主要是留着晒干逢年过节蒸枣山枣卷用的。
   我们房后七奶奶家有两棵酸枣树,不过这两棵树都没有种在她们家的院子里。一棵在她们家的院墙外,一棵种在我们家厨房的后墙跟上。墙后这棵酸枣树的树冠,有一大半是覆盖在我们家厨房的房顶上的,那枝枝杈杈离房顶只有一尺多高。当果子熟了,我们爬上不高的厨房屋顶,盘腿坐下,伸手就能够着果子,直到吃上个肚儿圆为止。酸枣,是我们最爱吃的枣子。
   要说比酸枣还好吃的枣子应该是陵枣。这种枣子,个儿小的象个大花生仁,还不算红的时候就非常的甜,要是真正的成熟了,那种甜,真可算是沁人心脾。不过这种树只有两棵,长在东边坑塘的西南角上。这两棵树都不算大,结的果子也有限。因为这枣子太吸引人,还不到枣子完全成熟的时候,两棵树就几乎只剩下叶子了。
   在我们学校只有一墙之隔的东邻,是教数学的任老师家。一次爷爷领我去她家玩,看到她家有一棵树干不高树冠很大的枣树,上面结的枣子一个一个都像小梨一样,我很惊讶,咋还有这样体型硕大的枣子?任老师告诉我这叫辣椒枣。她给我摘了几个,吃起来倍儿甜。我很纳闷,这样甜的枣子,为什么叫辣椒枣呢?是不是她的形状象柿子椒一样的缘故呢?
   在平原地区,尽管家家户户都会有一两棵枣树,但是真正成片的枣林还是不多见的。因为只要是稍好一点的土地,都会种上粮食。只有干旱严重的沙壤地才会种上成片的枣树。不过在我们老家还是有两处权且称为枣林的地方。一处是五爷的墙西,在南北三四十米的院墙下面,斜坡上种着两行枣树,错落着有十几棵,大都是紫枣树。还有一处是“干巴”大哥院墙的西北两面,种着有二十几棵酸枣树。这两个地方始终是我们这帮小淘气觊觎的目标。有时候我们去地里拔草,总会转到这两个地方,顺手拾起一块砖头瓦片,往树上投去,捡起落下的枣子,只要一听到院子里的狗叫,就作鸟兽散,仓皇逃去。
   俗话说:七月十五红枣圈,八月十五打一杆。当月到中秋的时候,也正是枣子成熟的时候。我们都盼着五爷家和“干巴”大哥家打枣的日子。他们家噼噼啪啪打枣的声音,就是我们小伙伴们集合的号角。我们从四面八方不请自到,围着枣树卖力的为他们捡拾着落下的红枣。我们一边吃,一边捡,一边闹,一边笑。当打扫完战场,我们都会分得一份喜悦,我们带着这份喜悦去品尝收获的甘甜!
   在生活困难的岁月,有了红枣的调剂,使我们的生活增添了不少色彩。枣子蒸一蒸也是很好吃的,如果把她掺到玉米面里蒸成窝头,就完全不再考虑吃菜的问题了。当黍子收获了,碾成面,蒸成粘窝窝,就恰似今天的糕点一样。
   姥姥家也有两棵酸枣树,她往往会把酸枣洗净,装在坛子里,用酒泡上,这叫甏枣。等一两个月,拿出来,那枣子又酸又甜还带着一股酒香,煞是好吃。这样的东西可以放到过年,那时我们的饭桌上又会增添一道美食。
   有一年,我的太姥姥来家里串亲戚,她从布兜子里给我掏出来一个烟盒揉起的纸包,我打开一看,是一些黏糊糊的枣子,她说这叫蜜枣。我拿出来一吃,简直比陵枣还要甜百倍。这种记忆一直到我参加工作以后还念念不忘。我在工作以后曾经满世界找这种东西,一次终于在一个大的百货商场找着了,就买了一些,结果一吃却没有那种记忆中的美妙。看看形状,好像比小时候吃的那种枣子要大很多。现在想来,小时候吃的也许是那种纯正的伊拉克蜜枣。
   去年秋天,听说在离家十里多地的地方有一片经营农家乐的枣林,就想去寻找一下童年的影子。我们驱车赶到那里一看,上百亩的枣林郁郁葱葱,老远就飘着一股甜滋滋的馨香。不过走近一看,这枣林和小时候的比,还是不太一样的。小时候的枣树都很高大,而这里的枣树都是那种小棵的,象种高粱一样一垄一垄的。地里养了不少土鸡,它们在啄食着落在地下的果子,这样养鸡,恐怕鸡和鸡蛋也都会非常的美味。
   我们一人一个小筐子,一边吃着一边摘,果实高的地方我们就用竹竿打,噼啪声此起彼伏,既享受着劳动的快乐,又品尝着收获的甘甜,直到太阳快要西落,我们还在那里流连忘返。既然天色已晚,索性就在这里用餐。农家小屋里一坐,端上来的是炖的土鸡,炒的土鸡蛋,煮的一筐子花生、毛豆和玉米棒子,再来上二两小酒,真是神仙过的日子。享受着这自然的淳美与和谐,我不禁想起了那首小时候爱唱的儿歌:
   噼噼啪,噼噼啪,
   红枣落,珍珠下,
   大车装,小车拉,
   拖走一山歌,
   装走满山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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